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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君傾笑罷,輕輕站起身,走到魏青羽面前,福了福身子,恭聲道:“陛下萬歲萬萬歲!”

魏青羽瞪著她,生怕她下一刻又變臉,哪知等了片刻,她仍舊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,倒叫他心頭失落了一回,怔怔地回神,道:“免禮。”

“謝陛下!”

站直了身子,梁君傾這才看了看他,柔聲道:“陛下近來瘦了不少!”

魏青羽一楞,神色頓時有些尷尬,這些日子,她在牢裏,他又何曾安心過?怎能不瘦?這樣婉轉的心思,作為一個冷血帝王,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!

只是他和她,都是那樣孤傲固執的人,誰也不會真心的先低頭,索性就一直耗到了現在!

“你……這刺客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他話鋒一轉步入正題,梁君傾卻暗暗地笑了,魏青羽尷尬了,尷尬的魏青羽,才會慌不疊地轉換話題!

她低下頭,輕聲道:“微臣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,以前微臣權傾朝野,除了陛下,自然沒人能傷得了微臣,如今那些人,怕是見微臣被關進了這裏,生了歹意,這才有了行刺一事吧!”

言下之意,還不是你這小子害的!

魏青羽神色愈發尷尬,索性轉過頭去不看她,忽然看見了墻角裏那兩個吃飯用的盤子,立即奇道:“這牢房裏,還關了別人?”

梁君傾聞言一楞,看來王傳德沒有將她與魏陽平關在一處的事情向他說明啊。

“微臣與另一名女子關在一處,那人,想必陛下也是認識的!她為了救我,被刺客所傷,已經死了!”

魏青羽微微一怔,也沒放在心上:“哦,是麽,回頭好好獎賞她的家人!”

梁君傾定定地站在他身側觀察著他的神色,看樣子他是真的還不知情。難道張宏稟報的時候沒有將那女犯是魏陽平的事情說出去?

她想了想,終還是沒有忍住,魏陽平死得太慘,她不想讓她死後也不得善終!

“陛下,那女子,說自己是前朝的長公主,魏陽平!微臣不認識長公主,還不知真假呢!只是那女子將陛下的脾性和愛好都說的頭頭是道,微臣覺得,還是有幾分可信……陛下難道不去看看那女子麽……”她一口氣說完,擡起頭來靜靜地看著他。

魏青羽聞言,面色乍變,瞪大了眼睛看她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陛下,那被刺客刺死的女人,怕是……長公主魏陽平……”

嘩啦!

牢門上那長長的鎖鏈突然一動,梁君傾只覺得面前一陣涼風拂過,定睛一看,哪裏還有魏青羽的影子?只有那條鎖鏈還在左搖右擺,提示著魏青羽的去向!

她眨眨眼,突然怔怔地笑了,看向墻角那兩個盤子,似是在對故人低喃:“或許……你錯怪了他……”

她輕輕邁步,朝牢門走了過去!

牢房外已經沒有任何人會阻攔她的腳步,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地面上,天牢外已經是另一番天地,遠遠地,都能聽見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!

“陛下……陛下饒命啊……下官真的不知情啊……下官真的不知道是公主殿下啊……”

“啊……啊……饒命啊……”

梁君傾站在門內,看著外面刺眼的眼光,炎炎夏日的太陽,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油鍋,將世人狠狠煎炸!她雙眸一痛,兩道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,趕緊伸手捂住了雙眼,適應了片刻,這才敢松開手,看向前方那亂哄哄的一團!

寬大的院落裏,一邊陳列著一具屍身,破敗的衣衫青灰的臉龐,正是魏陽平。魏青羽靜靜地跪在屍身旁邊,動作輕柔地替她理順亂糟糟的發絲,那些發絲,因為長久沒有清洗,已經糾結成了一團,怎麽梳也難以梳理順直。他鼻頭一酸,依稀想起幼年時,他還不知世事,就是魏陽平整日帶著他玩耍,那時,他總是會抓著她的滿頭秀發不放,弄得她忍不住嬌嗔,青羽,姐姐的頭發你是不能碰的,等你有了王妃,你就可以盡情擺弄王妃的發絲了!

姐姐,如今我有了皇妃,你怎麽能這個樣子躺在這裏?

他的手輕輕撫上她青紫腫脹的臉頰,目光落在她那枯竭的雙腿上,那樣的雙腿,太不正常了!他心裏一冷,手一伸,探向了她的腰椎。

張宏跪在院子的另一邊,看見他的動作,立即認命地趴倒在地,自知必死了!

魏青羽的手,在她的身上一觸即分,忽然低下頭去。從梁君傾的角度看去,正好能看見他的側臉,光芒一閃,一點晶瑩迅速落入了地下的磚石縫隙裏,轉眼不見了!

他低頭沈默良久,再擡起時,已經恢覆了冷血皇帝慣有的冷漠面容,他掃視著院子裏跪著的獄丞和獄吏,冷聲問道:“當日公主入獄,誰接的旨,誰過的堂,誰動的刑?出來!”

立即有十來名獄吏並著張宏,戰戰兢兢地膝行上前,跪倒在地,身子軟成了一灘爛泥。

“拖下去!杖殺!”

“陛下饒命啊!饒命啊……”

“饒命啊……”

“拖下去!”

魏青羽清喝一聲,立即有數名高大壯碩的禁衛上前,將那些人拖下去行刑了,不多時,隱隱有慘叫聲傳來,漸漸地,消停下去,再也聽不見了。

梁君傾始終捂著小腹站在不遠處,看著悲傷的魏青羽,忽然有些相信,魏陽平的死,真的不是魏青羽下的手。

魏青羽又冷冷地叫過王傳德,道:“傳旨,宣謝沖覲見!”

“是!”

王傳德躬身下去著人傳令,不多時就回來,恭聲在魏青羽身後問道:“陛下,長公主既然已經……您看,是不是傳令禮部,為公主準備葬禮?”

“你去辦吧!”

“是!”

王傳德又躬身退下,不多時,就有一隊內侍上前,將魏陽平的屍身擡著,進宮去了!

梁君傾始終淡淡地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,直到整個天牢外,再也沒了紛雜的人,她才輕輕上前,柔聲道:“陛下節哀!”

魏青羽看著前方越行越遠的魏陽平屍身,忽然淡淡地開口:“她不是被殺的吧?”

梁君傾神色不變,乖乖承認:“陛下聖明!公主不耐折磨,自行解脫了……”

魏青羽忽然恨恨地道:“這個仇,我早晚會為她報了!”

梁君傾靜靜地聽了,沒有說話。

謝沖如今是魏青羽著力培養的心腹,漸漸已經有與宋翼揚兩相制衡的力量,日後若宋翼揚不再領兵,謝沖就是魏國最大的軍事將領。

就算他使了詭計將魏陽平逼死在這監牢裏,魏青羽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,去動自己的兵馬元帥!

她雖不知謝沖與魏陽平會有什麽瓜葛,但是她知道,魏陽平到死,都想報仇,她舍命為梁君傾換來一個得到自由的機會,她就一定要為她報仇!

魏青羽見她不說話,忍不住轉過頭看著她,問道:“在想什麽?”

“微臣在想,陛下可願意饒恕微臣?”

魏青羽勾唇淡淡地一笑,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麽:“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?”

梁君傾無辜地搖搖頭,神色淡然地道:“微臣只是很不喜歡這裏的環境,陛下知道的,對孩子不好!”

一提孩子,魏青羽神色又是一冷,轉而一想,一個孕婦呆在陰氣那麽重的地方,的確不對,便也冷著臉道:“是對孩子不好!那你就隨孤回宮休養吧!”

她淡淡地躬身,恭恭敬敬地答:“微臣遵旨!”

這下子,倒輪到魏青羽發楞了,實在想不到她會答應得這麽爽快!

他隱隱嗅到了,陰謀的味道!

梁君傾神色自然地直起身子,忽然朝他皺了皺眉,說道:“陛下,微臣等不及要回宮了,大半個月沒洗澡,微臣都餿了!”

魏青羽深深一吸氣,可不是,一股子酸酸臭臭的味道直沖腦門!先前怎麽就沒發覺呢!

他頓時皺了眉,不自覺地後退半步,待到醒覺時,只得尷尬地瞧著她。

梁君傾不以為意,躬身一禮,道:“陛下,請擺駕回宮吧。”

王傳德站在不遠處,聽見這話,立即擡眼看了看魏青羽,見他點頭,便高聲道:“陛下擺駕回宮!”

魏青羽當下上了步輦,朝梁君傾伸出了手:“來!上來!”

她立即躬身後退,誠惶誠恐地道:“陛下,微臣身上臟陋不堪,萬不敢玷汙了聖駕,請陛下莫要折煞微臣了!”

魏青羽悻悻地收回手,坐定,淡淡地道:“如此……那你便在後面,走著吧!”

“遵旨!”

一行人徑直出了天牢,往皇宮行去。

待到一行人消失了蹤影,安靜的天牢裏,一個隱秘的角落裏,一名身穿獄吏服飾的矮小男子輕輕探出了腦袋,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這才輕輕邁步走了出來,將手裏一只小小的雀鳥擡手一放,那雀鳥繞著他的頭頂飛了三匝,這才喳喳叫著,飛遠了!

男子見那雀鳥安全飛離視線,立即弓下腰,做一副奴才模樣,往天牢外走去,與那些方才被隔絕在外的獄吏們一起,去收拾張宏等人的屍身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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